狂風呼嘯，冰棱不斷炸開，無形的意念之力如海浪洶湧撲來，大白兔隊長華瑤和袁尹之間的戰鬥格外激烈，新仇舊恨湊到一起，他們打得不可開交。

唐淡寧和紀樂彬跑到無常寺廢墟的一側，唐淡寧讓黑猴盯著戰局，自己和紀樂彬嘰嘰咕咕地聊著各自知道的情報。

紀樂彬將自己在瞬念之術裏看到的、聽到的全告訴了唐淡寧。

最後紀樂彬興奮地總結：“是不是很可怕？這個小隊自己窩裏反，還能強迫系統搞出一個任務，可見輪回者裏面高手林立，以後我們能遇到更多厲害的人，太有意思了。”

唐淡寧看紀樂彬，這廝雖然嘴上說著可憐，臉上可不是這個表情。

唐淡寧只當沒看見，他總結說：“綜合來說，大白兔的隊員碰到了一個叫偷渡者的存在，大白兔的隊長華瑤準備帶著隊員掀翻輪回空間，袁尹害怕被抹殺死亡，背刺了隊長，然後拉著隊長來到這個副本裏，將華瑤困死在桃源鄉，大概是這樣了吧？”

紀樂彬連連點頭：“是的。”

唐淡寧微微蹙眉：“有一點說不通，所有度假副本都是有時限的，比如麗雅姐去師門修行頂多留兩三年，再長就不行了，她必須回來下副本。系統不養閑人，袁尹是怎麽將華瑤困死在一個副本裏這麽多年的？”

紀樂彬聽後得意地說：“這你就不懂了。”

唐淡寧挑眉，他上下打量紀樂彬，發現紀樂彬滿臉你快來問我的表情，唐淡寧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。

唐淡寧一副虛心的樣子請教道：“哦？紀哥你知道嗎？快和我說說。”

紀樂彬美滋滋地說：“所謂瞬念之術，利用的就是人的念頭和想法構築的時間牢籠。”

“有句古詩是這麽說的，今人不見古時月，今月曾經照古人，換而言之，同樣一面月亮，它映照出了時間，而看到同一面月亮的人，卻有不同的心情和思緒。”

“悲傷的時候，無論時間過去的多慢，對人來說也無比漫長，而快樂的時候，時間在人的感知裏流動的非常快。”

“懂了嗎？在人的思緒和念頭之中，時間的快慢是沒有意義的，縱使千萬年過去，也不過是一剎那而已。”

“萬年一念，一念萬年，這就是瞬念之術，而當瞬念之術配合無常秘法後，以念如瀑流，恒久流轉的要訣不斷用敵人的念頭和思緒纏繞起來，形成一個繭，就足以將敵人徹底困死。”

紀樂彬感慨地說：“袁尹的秘法很厲害啊，他利用人心底幽暗的念頭和思緒，結為密密麻麻的網，在利用瞬念之術不斷拉長變換時間維度，讓人永遠地陷入其中……”

唐淡寧聽後也忍不住咋舌，但他立刻給紀樂彬鼓掌：“再厲害又如何？紀哥你突破他的封鎖出來了啊！對了，你一定進階了吧？”

紀樂彬這才反應過來，他拉開系統界面飛速掃了一眼，眉飛色舞地說：“沒錯，我進階了，到甲級了！”

唐淡寧又問紀樂彬：“你對那袁尹的秘術了解這麽清楚，是不是也會用了？”

紀樂彬歪頭想了想：“他說要教我，但我拒絕了，拒絕之後才打破繭沖出來，所以理論上我是不會的，不過……”

紀樂彬猶豫了一下還是說：“是的，我能理解這個術是怎麽運轉的，也知道怎麽使用，所以真要用到實戰，琢磨一段時間就能應用了。”

唐淡寧立刻指著那邊的袁尹：“我們的任務裏還有幫助夭華神仙擺脫鎮壓，你去幫華瑤隊長幹掉袁尹吧。”

紀樂彬說：“好，你自己註意安全。”

於是紀樂彬拎著自己的大棍子沖了過去，三兩下就殺入了戰團。

華瑤被困多年，力量損耗頗多，她的實力盡管比袁尹強，可袁尹本來就擅長防守反擊，華瑤強力擊殺失敗、陷入持久戰後，自然而然地開始落入下風。

紀樂彬就是這時候殺進來的。

唐淡寧看著紀樂彬沖進去和華瑤二打一，暴揍袁尹，心情卻有些沈郁。

大白兔的隊長華瑤是突破了甲級的強者，他們隊伍裏的隊員也一定很厲害，只因為一個叫芍藥的隊員認識了寧寒，憐憫寧寒的遭遇，決定幫助寧寒搜集信息，結果呢？

袁尹的想法有錯嗎？

誠如紀樂彬所言，袁尹只是想活著，如果輪回空間沒了，袁尹就會死，那他當然會背叛隊友們。

可在袁尹看來，真正遭到背叛的是他自己吧。

明明都是死人，明明都是茍活者，自己的隊友那麽灑脫從容地面對死亡，反而讓袁尹這個正常人顯得怯弱卑劣。

唐淡寧不由得想到了自己。

他之前曾想利用副本往返時間節點等好處來交換其他輪回者的幫助，現在看來，是自己太天真了。

有些人覺得自己可以回到過去，同意幫忙，可同小隊的其他人會怎麽想？會不會也出現類似袁尹這樣的背叛者？

而且不說別的小隊，單就金蘋果小隊，唐淡寧問自己，一旦他是活人的信息暴露出去，隊友們會是什麽態度？

紀樂彬會怎麽想？林麗雅會怎麽想？更不說本就怕得要死的柳珊，以及不甘心自己死亡、會為家人哭泣的趙樂寶。

唐淡寧的手指緊緊攢起來，他面上依舊很鎮定，似乎在仔細觀察戰局，實際上他的眼神有些發虛，根本沒有焦距。

稍微有些明白為什麽寧寒最後會瘋狂，為什麽寧寒對後繼的偷渡者懷揣著如此濃烈的惡意。

因為自己曾不得不被這些惡意侵蝕，甚至因此全面潰敗，那當然要後來者也品嘗一下這樣絕望瘋狂的滋味，否則豈不是太虧了嗎？

許久後，唐淡寧吐出胸中一口郁氣。

不遠處袁尹不甘怨懟的咆哮聲格外刺耳：“華瑤！你真要殺我！？我死了，你就會重新回歸小隊，你會被系統判定為偷渡者！真正的偷渡者是寧寒啊！為什麽？明明是寧寒帶來了一切災難，你卻要幹掉我？！”

華瑤冷笑不已，她的聲音如萬年寒玉，冰冷中透著剛硬：“那又如何？我本就是死人，這條命都是輪回空間給的，它收走了也無所謂，更何況我不是偷渡者，我怕什麽？”

“我不了解寧寒的事，那都是芍藥在聯系。我只問你一句話。”

“陽野，當你意識到寧寒會給大白兔帶來災難時，縱使你害怕，你有曾說過，離開大白兔去別的隊伍嗎？以你的實力重新找個隊伍是很簡單的事吧？”

“你可以不幫助並離開小隊，但你選擇了背叛。”

華瑤斬釘截鐵地說：“就沖這一點，我就要幹掉你！”

伴隨著這句話，華瑤手中的冰色長槍招招不離袁尹的喉嚨。

袁尹不斷閃避，他正要開口辯解，旁邊的紀樂彬一棍子砸下來，不僅斷了袁尹的後路，他還這麽說：“因為他想要拯救你們吧。”

華瑤的動作一頓，袁尹也怔住了。

泛著金色光輝的巨大棍子狠狠地砸到了袁尹的腦袋，這一棍的力氣何其可怖，直接將袁尹的腦袋砸成了西瓜！

華瑤怔神地看著鮮血四濺的無頭屍體，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反應。

也許是她的錯覺，鮮血之間，似乎有個小男孩，對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，並張開雙手對她說：“隊長，再見。”

紀樂彬確定袁尹完蛋了，這才松了口氣：“可算搞定了。”

這副本boss不算特別強，但很難打，幸好他機智（？），發現了袁尹的真面目。

華瑤突然擡手，冰色長槍擋在紀樂彬身前：“你剛才說要拯救我們，是怎麽回事？”

紀樂彬說：“他是三面佛啊，三個面都是他，有想救你的，也有想殺你的，更有一會想殺你一會想救你的，他的想法真是太覆雜了，怪不得能使用瞬念之術，人想太多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
紀樂彬剛說完這句話，突然渾身一個激靈，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戰場外的唐淡寧，然後他小聲對華瑤說：“千萬別和唐淡寧說，我說了這句話啊。”

華瑤聽後先是失笑，繼而沈默。

“……是嗎？一會想救我們，一會想殺我們，陽野這家夥還真是……”

軟弱無能地太真實了啊。

明明很強卻很自卑，明明害怕極了，找不到辦法反而去找系統幫忙，卻被寧寒擺了一道，導致大白兔落入如此境地。

華瑤突兀問紀樂彬：“如果你遇到我這種情況，身為一個隊長，你會怎麽做呢？”

紀樂彬：“你和袁尹這不愧是一個隊的，他也問過我這個問題。”

“我的回答一直不變，努力做自己能做的事，順其自然就行了。”

“哪怕隊友因為你的決策而死亡，也沒關系嗎？”華瑤追問。

紀樂彬：“真正決定一個人生死的難道不是他們自己嗎？不要偷懶啊，將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別人身上，肯定會被自然淘汰。”

華瑤驚訝地看著紀樂彬，她了然：“原來如此，你居然是這麽想的嗎？能和你這樣的家夥成為隊友，一定很頭疼吧。”

紀樂彬問華瑤：“你要來我們隊伍嗎？大白兔已經沒了吧？”

紀樂彬還記著袁尹最後的委托呢。

灰發女子的目光落向很遠的地方，天色逐漸暗淡，月亮升上夜空。

許久後她才說：“如果我想去的話，我會向你發申請的。”

紀樂彬樂觀地說：“那我等你的入隊申請。”

華瑤緩步走到袁尹的屍體邊，她擡手一引，冰色氣息如觸手一樣拂過袁尹的屍身，一個黑色葫蘆出現在華瑤手中。

下一秒，華瑤的身體和葫蘆一起消失了。

紀樂彬一楞，他左右看看，沒找到華瑤。

紀樂彬快步跑回唐淡寧身邊：“華瑤脫離副本了嗎？”

唐淡寧心不在焉地說：“華瑤的本體不在無常寺，她被鎮壓在桃源鄉……”

話剛說完，一股強橫而無法違抗的力量陡然落下，紀樂彬和唐淡寧同時膝蓋一軟，整個人都趴在地上。

不過比起唐淡寧的鹹魚狀，紀樂彬稍微好一點，他半跪在地，神色肅然地看著桃源鄉的方向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唐淡寧心知肚明，這恐怕是系統在檢查華瑤的身份，上次倒黴的陳昱生也感受了這番系統檢測套餐。

按照紀樂彬轉述袁尹的說法，寧寒做了一些手腳，讓系統以為華瑤是偷渡者，如今寧寒已經死了，他留下的手段應該已經消失，所以華瑤的身份是幹凈的。

唐淡寧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，心中升起濃烈的危機感。

他需要搞到寧寒那種轉移系統目標的手段，否則下一次系統心血來潮將周圍的人也查一遍，那自己就完蛋了！

很快這種威壓感覺消失了，與此同時，唐淡寧和紀樂彬都發現自己任務完成，可以脫離副本了。

紀樂彬扶起還有些腿軟的唐淡寧：“要走嗎？”

唐淡寧：“走吧，不知道徐老太如何了，希望能在空間裏看到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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